《老子·道经·一章》“玄之又玄”解

;即《淮南子·诠言》“洞同天地”之“洞同”。“ 迥”字又训“通”,饶宗颐先生认为帛书“通同”即同书之“迥同”,亦即“大迥”。意为无所不同,亦即《老子》“两者同出,异名同谓”(据帛书乙本)与《庄子·大宗师》“同于大通”之“同”。魏启鹏先生又认为郭店简本《老子》“和曰同”之“同”不作“常”,而是“同”,和、同互训。“和曰同”所指为一种深层意义上的道体的境界[76]。

可知在老庄道家学说中,“同”已经成为用以阐述“道”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概念。

 

四、“玄同”二字连用,仍为“同”的意思,在《老》《庄》中均有例证

 

“同谓之玄”的意思就是:“同”叫做“玄”。“玄”字的意思就是“同”,“同”字的意思也就是“玄”,“同”和“玄”都作名词,二者是互释的关系。“玄”字的意思虽然有模糊的一面,但经过“同”字的互训,就非常简明了。

正因为“玄”“同”是互训的关系,所以二字可以连用,作同义复合词,仍表示“同”的意思。例证见于《老子·五十六章》:“塞其兑,闭其门,挫其锐,解其忿,和其光,同其尘,是谓玄同。”以及《庄子·胠箧》:“攘弃仁义,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。”

马其昶先生解《老子·道经·一章》说:“同者,即有即无,即无即有,斯乃玄也。以后单言,或曰玄,或曰同,连文则曰玄同。”[77]解“同”为名词、为“有”“无”,不作副词、修饰“有”“无”,是对的。

“玄同”之意,郭象解作“同于玄德”[78],成玄英、王先谦解作“与玄道混同”[79],林希逸解作“归于玄妙”[80],王道解作“与物大同而又无迹可见也”[81],奚侗先生解作“犹云混同”[82],高亨先生解作“已致玄妙齐同之境”[83],蒋锡昌先生解作“无名之同”[84],陈鼓应先生解作“玄妙齐同的境界”[85],徐梵澄先生解作“同而不同,不同而同,是谓玄同”[86],黄瑞云先生解作“冥然浑同”[87],张松如先生解作“深奥的同一”[88],杨柳桥先生解作“与天地之本元相混同”[89],

都是将“玄同”二字分开来解的。“玄”字或解作道,或解作深,或解作冥,或解作玄妙,或解作变化,再与“同”字合在一起。所谓“玄妙齐同”,就是玄妙和齐同。但是“玄同”何以会成为一个复合词,二字之间的内在联系如何,并没有解释出来。

我们认为,“玄同”的意思就是“同”。“玄”的概念因为已被定义为“同”,所以“玄同”二字才可以组成一个同义复合词。类似的同义复合词在《老》《庄》中有“恍惚”、“橐籥”、“浑沌”等等很多。老庄提出“玄同”这样一个复合的概念,说明“同”思想在道家学说中是十分重要的。

 

五、“玄之又玄”即“同之又同”,与“损之又损”具有同样的句式结构和逻辑特点

 

“玄之又玄”一句如果由“玄妙而又玄妙”上讲,不可通。“玄之又玄”即“同之又同”,由老子所说的“损之又损”上讲,正可通。

    《老子·四十八章》:“为学日益,为道日损。损之又损,以至于无为,无为而无不为。”[90]“损之又损”,可从作为上理解,也可从情欲上理解。前者如王弼注:“务欲反虚无也。有为则有所失,故无为乃无所不为也。”这是与《四十八章》下文“取天下常以无事,及其有事,不足以取天下”相衔接的。后者如河上公注:“日损者,情欲文饰,日以消损。损之者,损情欲也。又损之者,所以渐去之也。”若由《庄子·大宗师》“其耆欲深者,其天机浅”上讲,亦通。总之是有一个减少又减少,最终由有为归于无为的过程。

这个过程也就是老子由万事万物林林总总的现象状态,逆推到天地宇宙的最初起源的过程,是由“胚胎未成”与“乳子”的两个时刻,逆推到两个时刻又会同为一的“玄”的过程。蒋锡昌先生说:“此乃最高绝对之道,无以名之,姑名之曰‘道’,或名之曰‘无’,或名之曰‘无名’。人类历史愈演进,则离此‘无名’也愈远,故人类当向此‘无名’之标准返走。返走之法如何?曰:在于竭力将人为之文明,事物之名号,占有之欲望,损之又损,以至于无为。”[91]

宋吕惠卿说:“名之出玄,有欲于无欲,同乎一也。玄之又玄,则同者亦不可得。”[92]“损”的意思是减少,“同”的意思也是减少。由逆推的方面而言,“同”有同化、兼并的意思,也就是《国语》、《左传》所说的“以同裨同”、“以水益水”、“以水济水”。儒家所求在于万物之生、之和,道家所求则正在于“不继”、“专壹”。

“玄之又玄”与“同之又同”又就是庄子所说的“不同同之”。

《庄子·天地》:“夫道,覆载万物者也,洋洋乎大哉!无为为之之谓天,无为言之之谓德,爱人利物之谓仁,不同同之之谓大。”“大”就是“道”。“器”的形而下的层面上,事物有种种个性、属性的差别;在“道”的形而上的层面上,个性、属性的差别就不存在了,天地万物齐一、归一,合为一体,有着同一个共同本质。“同之又同”既可从宇宙起源上讲,又可从概念思辨上讲。《庄子·德充符》:“自其同者视之,万物皆一也。”“同之又同”就是种种个性、属性的会同、再会同,就是使种种不同的个性、属性用其共同的本质(共性)同一起来。损之又损,以至于无为;同之又同,以至于无异。二者具有同样的句式结构和逻辑特点。

 

六、由老子思想一元体系而论,《老子·道经·一章》中的“道”、“有”、“无”诸概念也是同一的,“玄之又玄”正是对“道”的绝对同一性质的明确阐述

 

先秦诸子百家多有关于“一”的讨论。《庄子·天下》称老子的学说是“以本为精,以物为粗,以有积为不足,澹然独与神明居。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,关尹、老聃闻其风而悦之。建之以常无有,主之以太一”。说明老子的学说主张是“一元”的。

老庄都有很多关于“一”的阐述。《老子》中说:“载营魄抱一。”“三十辐,共一毂。”“视之不见,名曰夷;听之不闻,名曰希;搏之不得,名曰微。此三者不可致诘,故混而为一。”“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。”“昔之得一者:天得一以清;地得一以宁;神得一以灵;谷得一以生;侯得一以为天下正。”“道生

一。”[93]《庄子》中说:“天地与我并生,而万物与我为一。既已为一矣,且得有言乎?既已谓之一矣,且得无言乎?”“凡物无成与毁,复通为一,唯达者知通为一。”“其一也一,其不一也一。”“至道若是,大言亦然。周、遍、咸三者异名同实,其指一也。”[94]

宋程大昌说:“当其已出也,则有之与无固可分矣。而其未出,则混合无间也,故曰此两者同也。同即一也,一即未为一三可以生万而未至为万者也。《易》暨《五经》《论》《孟》皆尝言一而未尝言其何以为一也,老氏之师弟子则于此特详矣,曰混成、曰浑沦、曰浑沌,皆言其未分为二也。”[95]元丁易东说:“道以无为体,以有为用,两者皆出于道,所谓一源也。而有无异名,无即微也,有即显也。惟一源,故无间也。同谓之玄者,谓之有不可,谓之无亦不可。以为有耶?则其体似无。以为无耶?则其用似有。故谓之玄。玄者,有无不可分之谓也。”[96]元吴环中(吴埈)说:老子“独于道字上不十分说破,一书间见迭出。埈反复沈潜,至‘天得一以清,地得一以宁,神地一以灵,谷地一以盈’,喟然叹曰:一乎一乎,其为道之根柢乎!是一也,敛之则无,散之则有。庄周曰:人地一,万事毕。信斯言也。道果生于一矣,果能此道矣。”[97]三人所说是极有见地的。

《老子·道经·一章》中的“道”、“无”、“有”等概念,也是同一的。“有”“无”同一,“有”即是“无”,“无”即是“有”,“有”“无”合在一起就是“道”。

从《老子·道经·一章》及以上叙述中可以提出四个要点:第一,&ldqu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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